20岁。一个干巴巴的数字。
但把这个问题抛回2018年,问一个1998年生的人几岁,他可能会愣一下,然后咧嘴一笑,“二十了,操。”
对,就是这个感觉。一个脏字,不是粗鲁,是感叹。是那种站在青春的尾巴上,一只脚已经悬在“成年人”那深不见底的池子里,试探着水温,又冷又兴奋的复杂感叹。1998生2018几岁?这个问题,与其说是在问一个年龄,不如说是在按下一个播放键,一部关于“我们”的,有点掉帧、但色彩无比鲜艳的老电影,开始在脑子里回放。
那一年,我们刚好二十岁。一个不再能用‘teen’后缀耍赖的年纪。一个身份证上明晃晃写着你已成年,但心里还住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的年纪。世界是什么样的?它在2018年,好像特别热闹。
我记得,那年的夏天,空气里弥漫的都是俄罗斯世界杯的味道。寝室里,楼道里,半夜三更总能爆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欢呼或者咒骂。屏幕上是格子军团克罗地亚不可思议的奇迹,我们喝着冰镇的廉价啤酒,为一群和我们一样年轻、却在世界之巅拼杀的陌生人热泪盈眶。那时候,觉得一切都有可能。就像我们的人生。
二十岁的我们,在干嘛?
绝大多数,应该还泡在大学校园里吧。那是一个巨大的、无菌的、被保护起来的梦工厂。烦恼,当然有。脑子里装的,是诗和远方,是下一个长假去哪儿浪,是那门该死的、挂了科的高数怎么重修,是暗恋的隔壁班女孩今天有没有多看我一眼。
未来?未来是一个很宏大、但又很遥远的词。它被揉进了社团纳新的传单里,被辅导员在年级大会上苦口婆心地提及,也被我们自己在深夜卧谈时,吹着牛逼,畅想过一万遍。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?谁知道呢。反正,肯定不是现在办公室里这个被PPT和KPI压得喘不过气的“社畜”。绝对不是。我们那时候,对此深信不疑。
那一年,抖音刚刚开始病毒式地传播,我们还笨拙地学着海草舞。《创造101》横空出世,我们一边骂着资本运作,一边又真情实感地为自己pick的妹妹投票拉票,仿佛她们的成败,就是我们青春的某种投射。世界很大,新鲜事层出不穷,我们的时间和精力,好像也无穷无尽。
1998年生的我们,其实是有点特殊的一代。作为“90后”的末班车乘客,我们身上兼具着矛盾。我们完整经历了互联网从拨号到光纤、从PC到移动端的全部过程,但我们的童年,又还残留着一点点没有被电子屏幕完全侵占的、朴素的快乐。我们听着周杰伦长大,也看着TFBOYS出道。我们好像什么都懂一点,但又对什么都只懂皮毛。这种“夹心感”,在二十岁那年,尤为明显。
我们渴望被承认,渴望证明自己,却又下意识地想逃避真正的责任。二十岁,法律意义上的成年,但在心理上,我们普遍地、集体地,延迟了成熟。
现在回过头去看,2018年,像是一个分水岭。那是疫情前,最后一个完整的、无忧无虑的年份。那时候的我们,可以自由地计划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,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人山人海的音乐节上pogo,可以不戴口罩,清晰地看到每一个笑脸。我们抱怨着拥挤,却不知道,那样的拥挤,在后来会成为一种奢望。我们觉得世界吵闹,却不知道,那样的吵闹,叫做人间烟火。
所以,1998生2018几岁?
是二十岁。是还没来得及和青春期好好告别,就被成年礼撞了个满怀的二十岁。是那个以为毕业遥遥无期,未来有无限可能的,闪闪发光的二十岁。是那个傻乎乎的,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,被保护得很好的,幸福的二十岁。
这个问题的答案,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。它是一整个,我们再也回不去的,黄金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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